美國政治心臟華盛頓,是個盛行“硬球”游戲的地方。硬球(hardball),在韋氏英語詞典里有兩種含義,一指與橄欖球、籃球同列美國三大國球、濃縮美國文化特質的棒球;二指為達目的而使用毫不妥協、殘酷無情的手段,特別是在政治領域中。

華盛頓政客打“硬球”,往往擺出激烈的對抗架勢,試圖通過強力打壓競爭對手,達到鞏固和提高己方勢力的目的。這些年,兩黨政治日趨極化,放棄尋求妥協空間,而是追逐零和的勝利,硬球愈加風行。2016年大選中特朗普與民主黨對手希拉里的角逐,眼下白宮與國會民主黨調查傳票的對抗,都是“硬球”政治游戲的典型案例。

已進行11輪的中美經貿談判走到今天,有些特點漸漸明朗,其中之一便是如果不解決經貿以外的問題,恐怕難以在談判桌上建立基本互信,難以對協議形成合理與穩定的預期。究其原因,與美國政府過度沉迷于“硬球”策略息息相關。尤其是特朗普政府嗜好的“極限施壓”,堪稱“硬球”升級版,帶來嚴重的負面效應,增加了達成協議的難度。

首先是對中國所能承受“極限”的誤判。一年多來的經貿摩擦和談判過程中,美國不僅打關稅牌、科技牌,還打南海牌、臺灣牌。給世人的觀感是美國政府不僅想打壓中國發展,還想捅破中國的經濟風險,使中國的核心利益關切多處承壓。在打出這些牌時,美國政府與其說基于對中國崛起的現實焦慮,毋寧說是基于倚仗世界唯一超級大國的硬實力進行公開霸凌的傲慢。

其次是迷失了經貿談判的目標。美國政府試圖往經貿談判里塞進太多經貿之外的內容,似乎以為只要手里牌多,就可以在談判桌上不切實際、不講對等地要價成功。特朗普政府打出的“硬球”,使得經貿談判不僅超出關稅、貿易、知識產權等議題范疇,也超出經濟和科技領域,并且藐視了國際交往中相互尊重的準則。個別美國政府官員的言論,甚至扯上了根本站不住腳的“文明的沖突”。但區區一紙關稅和貿易協議,哪里載得動全面重塑中美關系的使命?

再次,“硬球”打多了,必然破壞國與國談判成功的前提——互信,從而增加達成協議的難度。華為禁令儼然是去年中興事件的升級版,但制造的效果只是震動而非震驚,原因無他:中興事件出其不意,華為斷供則早有廣泛預期。相似的手段再使一次,不僅效果衰減,還顯示了“硬球”可能在兩國關系中被反復運用的風險。顯而易見,在這種狀況下,經貿談判不僅難以取得突破,談成了也隨時可能生變,不生變美國也仍然可能打擊華為。如果允許美國在中美關系中隨心所欲地打“硬球”,中美貿易協議的穩定保障在哪里?中美關系又如何實現新的相對穩定的動態平衡?

一年多來,從中興芯片到華為“斷供”,從大疆遭遇美國國土安全部內部警告和部分美國高科技企業限制招聘中國籍員工,美方拿到桌面上的理由既無關“竊取知識產權”,也遠離關稅和貿易,而是動輒扣上“對美國構成國家安全威脅”的帽子。這些動向引發出這樣的疑問:美國是否正在大規模動用國家力量建造高科技隔離墻,試圖像熱銷美國的科幻小說《三體》中三體文明對待地球文明那樣對中國實施科技封鎖,以鞏固和擴大自身優勢和對中國展開降維打擊的能力?

圍繞中美經貿爭端,國際輿論另一個熱議話題是作為世界最大兩個經濟體,中美會否“脫鉤”“分流”,是否在從尋求共贏轉向你輸我贏,從相向而行轉向“新型冷戰”,從全方位接觸轉向有限接觸和全面競爭……40年前,中美建交,中國打開國門擁抱世界;而今,美國是否在力圖阻止世界擁抱中國?

不管美國怎么想,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美國能否做到,不取決于美國,而取決于中國有沒有踏踏實實把自己的事情辦好,有沒有保持繼續改革開放、擁抱和融入世界的定力。“硬球”打的是實力和速度。美國是世界唯一超級大國,絕對實力在尚未進入發達國家行列的中國之上,并且仍在增長,這是我們需要平心靜氣面對的事實。另一方面,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和新興大國,時間在勤練內功的中國一邊。實際上,在政治氣息過于濃郁的華盛頓,并不容易感受到中美關系的真實溫度。走入美國的“基層”,在美國各州和地方層面,在經濟、教育、文化、民間交流等領域,數十年來積蓄的中美友好力量仍然深厚。

風物長宜放眼量。面對美國政府躁進的高風險“硬球”,中國不妨多一些以柔克剛的水磨功夫。這不僅著眼兩國福祉,也因大國關系乃是全球穩定的基礎。美國漢學家費正清1948年首次出版傳世之作《美國與中國》,序中說:“中國人占全人類五分之一以上,而美國人擁有全世界約四分之一的財富。這兩大國之間的關系,他們彼此的了解或誤解,他們的合作或摩擦,將對于決定人類的未來起重大作用。”

這句話,仍然適用于21世紀的中美關系。

(新媒體責編：wb001)